文/簡·愛

每讀一次臺灣女作家龍應(yīng)臺老師的《目送》一書，總會讓我熱淚盈眶，那樸實真摯的文字，讓人走心的同時心生折服，深刻的領(lǐng)悟到“百善孝當(dāng)先”的真諦。

作者在一篇文章中描述她的母親：

“她曾經(jīng)是個多么耽溺于美的女人啊。六十五歲的時候，突然去文了眉和眼線，七十歲的時候，還問我該不該去隆鼻。多少次，她和我站在梳妝鏡前，她說‘女兒，你要化妝。女人，就是要漂亮’?！蹦暧夤畔〉睦夏赣H，身著花色旗袍，頭發(fā)花白微卷，濃妝淡抹，面龐柔和，姿態(tài)極為優(yōu)雅。雖是高齡暮色，眼神卻一點不顯混濁，總是神采奕奕。

龍應(yīng)臺在灑滿陽光的老屋子里，在古老的銅鏡面前，耐下心來幫老母親洗腳去死皮老繭，修剪指甲，搽指甲油，打腮紅，涂口紅，不用說話，就很溫馨。這幅畫面實在唯美，以至于多年鮮活的存在我腦海當(dāng)中。能夠想象她們母女倆彼時眼里的溫柔，一定像一灘灑滿星光的湖水，泛起粼粼波光。

比起龍應(yīng)臺來，我覺得自己羞愧難當(dāng)，人到中年的我從未幫六十花甲的母親洗過一次腳，也不曾作過一次深情的擁抱和愛的親吻。

我的母親傳統(tǒng)并且內(nèi)斂，卻也是一位相當(dāng)愛美的女性，五十歲左右白了頭。母親習(xí)慣節(jié)儉，害怕花錢，這么多年來一直是自己到商店買染發(fā)劑到家里自己染發(fā)，有時候也讓父親幫她。一年下來循環(huán)往復(fù)就得好幾次，我卻一次都沒幫她染過，母親也不想麻煩我，總是一個人偷偷的就做了。

依然記得十幾歲的時候，幫三十幾歲的母親挑白頭發(fā)的情形。常常是午飯后的間隙，一人一把椅子搬到正屋的門囗，面對面而坐。晌午時暖和的冬陽照在母親的頭上，那幾條或十幾條的白發(fā)，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，在太陽底下銀光閃閃。母親怕疼，每把她扯掉一條，她疼得微瞇一下眼睛，盡量如此，總讓我繼續(xù)。

似乎長白發(fā)，就代表著一個人美好的年華開始老去，而女人最介意的就是別人說她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老許多。

去年母親在吃菜時，不小心把門牙旁邊的一顆牙齒咬斷了，缺了一個口子，看起來挺滑稽的，乍一看，有點兒像08年宋丹丹和趙本山搭擋的小品《火炬手》中宋丹丹的扮相。母親為此苦惱不已，很長時間都不敢張開嘴巴開懷大笑。于是，我找了一個時間，帶母親去牙科醫(yī)院種植了一顆進(jìn)口牙。此后母親又恢復(fù)了自信，笑起來也不再遮遮掩掩，大大方方露出一囗整齊有序的白牙。

時光倒回四五十年前，母親十幾歲，算是大家閨秀吧，頗具才華，寫作文唱歌從來不輸其他人，在老家的十里八鄉(xiāng)被人號稱“鐵娘子”。外公是村支部書記，外婆勤勞能干，因此母親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在那樣的年代是相當(dāng)美好的。村里村外的其他人家只有逢年過節(jié)才能聞到肉腥，而母親家一周能憑借工分糧票吃上一二頓肉。

可惜命運弄人。母親出身好，卻嫁得不好。父親家徒四壁，囊中羞澀，生活常常難以為繼。父親又是個酒鬼外加賭徒，母親嫁過去以后，每天起早貪黑，做牛做馬，山里水里田里，賺取微薄的收入供一家人生活所需。接著我和老弟相繼出生，日子就更加捉襟見肘，步履維艱。生活的艱辛把三十幾歲的母親變得滄桑不已，華發(fā)早生。

母親對我和老弟的付出卻從來都是殫精竭慮，疼愛有加。每逢出去走親戚時，收回來的糖果餅干之類，自己從來不舍得吃一?；蚴且粔K，總是留下給我們狼吞虎咽。到了我們該上學(xué)的年齡，更是母親發(fā)愁的時候，一二百塊的學(xué)費常常得東拼西湊，還不能齊，許多時候母親不得不低眉順眼去找她那做老師的發(fā)小XX幫忙，才能解燃眉之急。

這樣的日子，一直到母親四十好幾，我們姐弟稍稍出息之時，于是義不容辭就把父母接到身邊照顧。這時候的母親雖然不到五十，卻是老態(tài)早現(xiàn)，常年累月的勞作，貧困潦倒的生活，致使母親的臉上早早雋刻上了歲月的風(fēng)霜，那布滿了老繭的雙手青筋暴露，看起來“燈盡油枯”一般的荒涼。

小時候你為我撐起一片天，現(xiàn)在我長大了，請讓我為你撐起一片天。愿時光慢些吧，不要再讓你變老了。我愿用我一切換你歲月長留，偉大而平凡的母親。

你把我養(yǎng)大，我陪你到老！用余生陪伴你一起看?？菔癄€，一起等地老天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