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自宋代吳文英《瑞鶴仙·秋感》
行客。西園有分，斷柳凄花，似曾相識。西風破屐。林下路，水邊石。念寒蛩殘夢，歸鴻心事，那聽江村夜笛?？囱╋w、蘋底蘆梢，未如鬢白。
譯文
看著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云煙，離愁別緒之情油然而生，更令我情懷關切的，令人傷心的，是那一輪斜陽映射出來的一片殘紅，漸漸隱沒于絳紅的霜葉樹林里。我提來了半壺秋水，插上一束黃色的菊花以便將她奠祭。在秋風秋雨之中，菊花依然舊香氣噴溢，散發(fā)著陣陣幽香。在這種時候，誰又能策馬揚鞭，像空中飛翔的小鳥一樣輕飛迅疾，又有誰有心去憑吊凄涼、荒敗的古臺遺跡？記得我們曾經(jīng)醉態(tài)朦朧，一起踏著歌聲，去游覽南屏。當時我昏醉沉迷，將身邊的小蠻和樊素忘記。如今只有寒蟬嗚咽，她的彩扇又在哪里？我的愛妾又去了何地？
如今又是重陽節(jié)，雖然應景傳杯但是卻毫無意緒，任憑塵埃落滿素箋，隨便讓蠹蟲蛀壞毛筆，未完成的詞章經(jīng)過許多年也懶得再將它續(xù)寫上。半輪素月的斜輝灑滿東籬。泠泠清清的寒夜，蟋蟀仿佛也在唉聲嘆氣，悄聲低語。我已經(jīng)是白發(fā)蒼蒼的老人了，只是因為愁緒萬千，而任隨狂風把帽子吹去，我獨自一個人把茱萸細細觀看，只能預定明年再登臨那山峰的高處。
注釋
薦黃花：插上菊花。薦：插。
噀（xùn）：含在口中而噴出。
玉勒：馬絡頭。指代馬。
迅羽：這里形容駿馬如疾飛鳥。
荒臺：彭城（徐州）戲馬臺。項羽閱兵于此，南朝宋武帝重陽日曾登此臺。
南屏：南屏山在杭州西南三里，峰巒聳秀，環(huán)立若屏?！澳掀镣砭啊睘槲骱爸?。
蠻素：指歌舞姬。
舊節(jié)：指農(nóng)歷九月初九重陽節(jié)。
傳杯：宴飲中傳遞酒杯勸酒。
塵箋蠹（dù）管：信箋積塵，笛管生蟲。
斷闋：沒寫完的詞。
小蟾：未圓之月。
東籬：用陶淵明重陽待酒東籬事。
殘蛩語：指蟋蟀發(fā)出的悲啼。
烏紗：《舊唐書·輿服志》：“烏紗帽者，視朝及見宴賓客之服也。”此用晉孟嘉登高落帽故事。
茱萸：古俗，重陽登高戴茱萸花。
翠微：山氣青綠色，代指山。
賞析
此詞為夢窗再至蘇州之作。上片以景襯情?！皽I荷”三句，狀秋天風雨景致。言風緊雨密，池中荷葉上的水珠像擊得粉碎的玉璧碎塊似的向四周拋灑。密集的雨點，隨著風勢斜襲著緊閉的窗隙?！傲致暋比洌L雨啟愁心。言風雨侵秋林，使林中發(fā)出似怨似泣的聲音，正是“秋風秋雨愁煞人”。因此，詞人凝視著對面雨幕中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山，山上的草木由碧轉黃，不覺興起人生苦短之感，所以緊鎖眉頭，愁上心頭?！皼銎邸眱删洌驔龆氲教硪?，進而思念起曾為他制衣的親人?！皫尽保湃税l(fā)的頭巾。詞人說：“涼風襲人，頭上雖然裹著頭巾，但仍舊感到陣陣寒意。由此想起添加衣衫。但衣衫雖在，那曾經(jīng)為我漏夜趕制這衣衫的人兒如今卻在哪兒呢？”據(jù)陳洵《海綃說詞》云：“暮砧催、銀屏剪尺”一句，是全詞最驚心動魄處。蓋因聞砧而思裁剪之人也。“最無聊”兩句，點出制衣之人已去。“燕去堂空”句中之“燕”，在《夢窗詞》中多指人，如《浣溪沙》“門隔花深夢舊游，夕陽無語燕歸愁”；《三姝媚·過都城舊居有感》“猶是曾巢，謝堂雙燕”；《夜合花·自鶴江入京泊葑門外有感》“似西湖燕去，吳館巢荒”；《唐多令》“燕辭歸、客尚淹留”；《絳都春·燕亡久矣京口適見似人悵怨有感》“南樓墜燕”。楊鐵夫《夢窗詞箋釋》說：“燕指去姬”。但從《夜合花》“似西湖燕去，吳館巢空”，及《絳都春·燕亡久矣京口適見似人悵怨有感》題中的“燕亡”與詞中的“南樓墜燕”來看，應是指杭之亡妾?？傊?，是夢窗親人無疑。此言最沒有意思的是人去樓空，只剩下詞人孤身一人，室中無人打掃，常會身沾灰塵，額觸蛛網(wǎng)。
下片情中含景?！靶锌汀眱勺謸Q頭，點明詞人是位離井背鄉(xiāng)，在外羈旅行役，以度生計的人?！拔鲌@”三句，言此刻即使去園中所見的也無非是殘柳敗花，而這凄涼的秋景，又與當日詞人與蘇姬分手時的西園景色極為相似，因此更加引起詞人的傷感情緒。正是因為詞人心中先有了離愁別恨，所以景物也變成了“感時花濺淚，恨別鳥驚心”（杜甫《春望》句）?！拔鲌@”，即吳文英在蘇州的居所旁花園。在《夢窗詞集》中，詞人多次提到“西園”，如：《水龍吟》“西園已負，林亭移酒，松泉薦茗。”《風入松·桂》“暮煙疏雨西園路，誤秋娘淺約宮黃”?！耳L啼序》“殘蟬度曲，唱徹西園。”《浪淘沙》“往事一潸然，莫過西園?！笨梢姟拔鲌@”并非泛指。據(jù)《鶯啼序》詞有“橫塘棹穿艷錦”，“念省慣吳宮憂愁”等句可知其地在蘇州。近人有直指在閶門之西的?！拔黠L”三句，“西風”點出秋季，“破屐”刻畫“行客”的裝束?！傲窒侣贰?、水邊石”，都是詞人舊地重游之處?！澳詈恕比?，言在蟋蟀的悲鳴聲中，好夢難果。而詞人思念故土，歸心似箭，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暮寒中江村里發(fā)出的哀笛聲。“看雪飛”兩句自嘆?！疤O”，蕨類植物，生在淺水中，莖橫生在泥中，質柔軟，有分枝，葉有長柄，四片小葉生在葉柄頂端，到夏秋時候，葉柄的下部生出小枝，枝上生子囊，里面有孢子。也叫田字草。此言空中的飛雪，浮蘋背面的茸毛，蘆的花絮都是純白色的，但與詞人的雙鬢相比，還是頭發(fā)白。結句嘆己由愁而發(fā)白，有感嘆老之已至之意。
吳文英名句，瑞鶴仙·秋感名句
